记得是高中时候吧,从哥哥那里得到一本书,一本卷了边的《一千零一夜》。
故事的大概是阿拉伯世界的一个国王因为痛恨女人的不贞,便每天找一位少女侍寝,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再杀了她。直到有一位美丽、聪颖、智慧的女性出现,她用讲故事的方法吸引国王,每夜讲到最精彩处,天刚好亮了,使国王因爱听故事而不忍杀她,不得不允许她下一夜继续讲。
她的故事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终于被她感动了,不仅不杀她,还与她白首偕老。
那个时候,我就一直纳闷,为什么会是一千零一夜,国王难道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吗?非要等到1000个日夜之后,再在一个依然日出却标记为1000而1的早上,与这位女子不再以故事而是以爱情相连枝。
那个年代,一下子可以读到这么多有趣而遥远的故事,很是兴奋,记得这本书是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完的。
不过,那些故事随着脑海中新故事的累积,慢慢的压了脑底,记不得了,印象深刻的名字只有《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阿拉丁和神灯》、《航海家辛巴达》、《渔翁》等故事,原因还是后来这些故事被常常提起的缘故,要不也会忘记的支离破碎。
小时候很多的记忆就是这样的,以为一辈子不会忘记,却大多会被飞逝的时光和新的诱惑磨平,失去了踪影,可这些踪影并不是真的失去。当某一天、某一个神秘的月亮宝盒又被开启的深蓝夜里,那些原本磨平的记忆,却像曾经被魔法封住的美人,清晰又闪亮地浮现出来,比如《一千零一夜》。
浅草寺是日本最古老的寺庙,到了夜晚,寺庙的观音和那些鬼神们睡了,可它们照看的街市和人们却璀璨了起来,人潮涌动,也不乏唧唧我我的春动,像是浮世绘的画儿,东京的夜晚有这个味道,无论你在街头淋雨,还是在小酒馆想人儿,抑或是在床上思春……故事总是讲不完的。
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已经讲过了1000个故事,今晚就是第1001个呢,我的国王会不会也受了感动,不杀我,还会与我共度余生,余生缠绵呢?
记得有一个不大好看的电影,也叫《一千零一夜》。
电影中的主角柏海和凌凌七因梦相缘,所以他们似乎一直活在梦里,他们的故事以梦开始,以梦结束。
我不喜欢这样的表达,梦其实也是一种真实,与现实是平行的世界,只是没在梦境中的人看不到而已。
我不知道,浅草寺的观音和鬼神会不会看到。
梁文道有一档节目,名字也叫《一千零一夜》,他说的一些话好现实,好深刻,在我听来,就像说梦一样。能听懂的人都听见了,听不懂或者干脆不想听懂的人,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没听懂。
以色列那边又打起来了,这一次的事儿可不是一般的大,哈马斯和杰哈德不讲武德,被铲平的概率我是信的,可土壤上的野花野草虽可以被铲平,但浸了仇毒的土壤怎么能被一下子铲平呢。
去年的百日行走我去了以色列,听了不少的故事,也写了不少的文字,犹太人与阿拉伯人事实上都是中东那片土地的主人,无论以圣经的名义还是以历史的名义,可是啥名义也不好用。
当文明遇到邪恶,名义就是一个借口,文明之间的冲突是摩擦,但与邪恶之间的冲突只能流血。
它们缺少的是一本书,缺一个美丽、聪颖、智慧而且会讲文明故事的女人,还缺少一个可以听懂文明故事的国王。
一千零一夜!
如果今夜就是第1001夜就好了,明天的一切都会变得美好和太平。如果不是,那就还要继续忍受明天的担惊和受怕,或许明天的天明就见不到天亮的时刻,因为头颅没了,她(他)的太阳也就没了。
说起日本的浮世绘,铃木春信有一幅画儿在大英博物馆收藏,画名叫做《水做的和泥做的》。
画儿很唯美,没有印象中浮世绘图画的春光乍泄或者鬼鬼魅魅。
一对江户时代的男女,共撑一把伞,漫步在雪中。一个黑衣一个白袍,各戴着兜帽,他们依偎着缓步前行。
男人看着女子,女子轻轻点头,弯眉信目,脸蛋上却是没有表情,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没有……
东京书房出版社的姜老师在他的书《浮世绘-日本美学新发现》中这样解读说:
“都说天地不仁,但在雪中相合伞的这一时刻,天地心魂与人世之间,竟也有了期待,有了一种驰想未终、头已成白的期待。”
看来,这一千零一夜的期待可不是数字上的算力,而是一种魔界与佛声的权衡相交,犹太人和哈马斯人都说这是上帝与撒旦的最后一次殊死搏斗。
我本来想说的是伞下的左是我,右是你,可是满眼的伞天下,却是兵戈相见的群魔乱舞,不知道他们哪个是水做的,哪个是泥做的……
说大了是宇宙法则,说小了是两只蜜蜂嗡嗡嗡或者是两只苍蝇哼哼哼。
入夜的东京湾,比白天好看,水上城市里的意大利餐厅像个海盗船,而法国人送的自由女神像,在夜色和灯色中显得更有威严,一切都寓意着和平,还有自由。
——张家卫东京百日散记(2023.10.15,第4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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