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分子》读书笔记
作者:张家卫
美国人埃里克.霍弗写了一本书《狂热分子:码头工人哲学家的沉思录》,说是比勒庞写的《乌合之众》还要洞察大众的人性。
是的!
但是,在一个言论不自由的环境中,阅读这样的书多,会有两个结果,一种是越来越通透,看透了一切的豪言壮语,变得越来越孤家寡人。还有一个结果,就是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蠢蛋“狂热分子“这么多,然后觉得只有自己明白,再然后就变得焦虑,变得苦不堪言…….如果不幸变得狂躁,那就极有可能成为另外一帮蠢蛋“狂热分子”,或者被打入牢狱,或者发生了一个小概率的成功事件,那就是革命成功。
我的定力不够,因此就一直没有去认真的读这本书,即使TWG Tea Club 读书会第131期又推荐了这本书,我也就是浏览了浏览,赶紧将这些开天眼的文字放下,让自己糊涂糊涂。
那么今天分享什么呢?我就不去洞悉这本书的全部了,而是寻了其中的一个章节,探求下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或者说正在忙活的一些事情。
书的第二部分叫【潜在的皈依者】,分析了群众运动中的十一类潜在追随者,其中就有“少数族裔”这一类。第六章的标题就是【少数族裔】。我数了数,一共也就六百来字,真是写的够精炼:
不管得到多少法律保障和武力保护,少数族裔的处境总是岌岌可危。
不安全感无可避免又会带来失意感。然而,一个矢志保存民族认同的少数族裔,其所感受到的失意感,要比行将解体、融入其他民族的少数族裔来得要低。
一个矢志保护自己认同的少数族裔会是一个紧密的整体,个人会在其中得到护荫和归属感,不容易产生失意感。反之,一个行将被同化的少数族裔,个人是孤孤单单的,得独自忍受偏见与歧视,甚至还会隐隐约约有变节的罪恶感。
正统犹太人的失意感要少于世俗化的犹太人,其理在此。同理,美国南方被隔离的黑人也较北方的自由黑人少些失意感。
另外,在一个行将被同化的少数族裔中间,最有成就和最没成就的两类人又会比成就中庸的人感到更大的失意感。
失败者本来就易于自视为边缘人,而如果他又是少数族裔身份,他的失败会让他的无归属感更加浓烈。同样感受也会出现在少数族裔的成功者身上。他们尽管有名有利,却往往难以打入多数民族的圈子,这使得他们格外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另外,他们因为成功而自感优越,所以痛恨暗示他们低人一等的同化过程。
由是可以推论,在一个行将被同化的少数族裔里,最容易被群众运动吸引的,是最有成就和最没成就的这两类人。
在意大利裔的美国人之中,最仰慕墨索里尼的是这两类人;在爱尔兰裔美国人中间,对德瓦莱拉(De Valera)的呼吁反应最踊跃的也是这两类人。对犹太复国运动支持最给力的是最有成就和最没成就的犹太人。最有种族意识的美国黑人是成就最高和成就最低的黑人。
我读了好多遍,回到加拿大的华裔族群中考量,我们符合这样的特征吗?咋一看,似乎并不如此。
霍弗认为少数族裔是群众运动中最有可能的追随者之一,那么少数族裔为什么会热衷追随群众运动呢?
霍弗的观点是因为他们失意!为什么他们会失意呢?
霍弗认为:失败者本来就易于自视为边缘人,而如果他又是少数族裔身份,他的失败会让他的无归属感更加浓烈。而少数族裔中的成功者呢?他们尽管有名有利,却往往难以打入多数民族的圈子,这使得他们格外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另外,他们因为成功而自感优越,所以痛恨暗示他们低人一等的同化过程。
失意来自于什么呢?霍弗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个词汇“身份认同”,是不是这样?那我就来简单的说叨说叨“身份认同”这事,这正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狂热分子》出版于1950年代,正是美国“身份认同运动”开始萌动的时代。
身份认同运动还真有一个标准用语,那就是身份政治运动(Identity Politics Movements)。
身份认同的理论逻辑可以追溯到近代西方哲学中“主体”与“他者”的权力压迫与对抗,而现实发展时间则相对较短,目前学界普遍把始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黑人民权运动作为现代身份认同运动的开端。
1955年12月,亚拉巴马州黑人女裁缝罗莎·帕克斯夫人(Ms. Rosa Parks)由于拒绝在公交车上向白人乘客让座而被警方拘捕,其所在的蒙哥马利市的五万多名非裔美国人在当地黑人意见领袖的带领下选择拒绝乘坐公交车来表示抗议。
资中筠在《20世纪的美国》一书中写道“这为美国黑人民权运动从法院斗争发展向群众广泛参与的社会运动拉开了序幕”。
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2018年出版的《身份:对尊严的需要和怨恨的政治》(Identity: The Demand for Dignity and the Politics of Resentment)一书中说:“(身份政治)真正出现是在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在上世纪60年代早期,社会以白人和男性为主。因此出现了争取社会正义和承认的斗争,旨在拥有平等的就业权利以及法律上的人人平等。”
而到了当下,身份认同的诉求不再仅仅满足于寻求公平的待遇,而是更加注重群体身份以及基于身份的其他诉求能够得到社会主流群体的承认。
如何获得身份认同,积极的抗议和斗争是一种方式,积极参政议政的呼声和行动也是一种方式,我认为都可取,也是必须的一种方式,因为天上不会掉馅饼。
白人进入到加拿大的时候,手里拿的有圣经,更有枪。这事儿怎么洗地也洗不掉。
但是,我认为最好的一种方式,就是主人的心态,把融入社区、为社区做事情当作是一种天经地义、责无旁贷的事儿,就好了,不要那么多的一付出就马上要回报的小九九算计。
回头再来说说霍弗的观点,他认为少数族裔是主流社会中失意的一族,把他们列在会热衷追随群众运动的一伙人。我们是海外的华裔,自然属于霍弗笔下的少数族裔范畴,但我们是这样的人吗?
虽然心里不大情愿,但仔细想想,比如“失意”的情绪,我们是常常有的。我们会追逐或者跟随争取“身份认同”的群众运动吗?会!如果不会,我们还要认为这些人麻木和不负责任。
那么,我们算是霍弗笔下的狂热分子吗?很明显,并非是事实的全部。争取“身份认同”的言辞或者行动,是不是如霍弗所言“在一个行将被同化的少数族裔里,最容易被群众运动吸引的,是最有成就和最没成就的这两类人。” 也并非事实的全部,至少在我们身边争取“身份认同“的加拿大华人队伍里,没有缺失的哪类人,缺失的只有个人。
因此,我认为霍弗的著作《狂热分子》还是有一定的认知局限,或者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这一“群众运动的圣经“并非是继续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当然,霍弗的【少数族裔】观点还是非常具有警示意义的,那就是“身份认同”的争取要努力避免陷入到群众运动的漩涡,成为霍弗笔下的狂热分子。
如何做才会避免呢?或者说,争取“身份认同”的行动,如何不被贴上狂热分子的标签呢?
我听到来自加拿大华裔年轻人的一种观点:加拿大是一个多元、自由的国家。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我们是加拿大的一分子。
比如,我们去投票,仅仅是为了去争取权益,是不对的。去投票,是为了去融入,去做出贡献。这个观念不改变,就永远无法成为加拿大人。
检讨和指责别人是容易的,其实,与自己和解才是最应该的选项,先说服自己的身份认同,才是成为加拿大一分子最好的方法。
周六,5月28日,我们都听说的卑诗省华裔博物馆举行了一场近千人的大型晚宴,通告华裔博物馆的进度以及将于明年夏天开门纳客的消息,卑诗省的各路政要基本都来了,不分党派和门第,说明这件事是全体华人的大事,也是当地社区公认的或者说必须支持的事情。
我与丁果老师等发起的华人传承与未来基金会(CCHFF)就是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将华人社区的涓涓溪水,汇成大河,为华裔博物馆的建设添砖加瓦。
卑诗省华裔博物馆是我视野中全世界唯一一个政府立项的博物馆。我觉得,以主人的心态,通过讲好华人过去的故事,更要讲好现在和未来华人的故事,这就是成为加拿大一分子最具体、最实在的做法。
温哥华市的地标建筑:费尔蒙特太平洋大酒店有这样一个设计。
整个外墙有一句英文诗:Lying on top of a building,the Clouds looked no nearer than when I was lying on the street.”
“街上看云云很远,屋顶看云云不变。”
“躺在楼顶的人并没有比街道上的人,更接近苍穹。”
设计这个作品的艺术家叫利亚姆·吉利克,这个设计想表达的理念就是:贫与富,所拥有的风景并无不同。
这不仅仅契合了温哥华这座移民城市的特质,也契合了加拿大国家“多元文化价值观”的精髓,即无论你来自何方,无论你身居何为,所有的得意或者失意都源于你的心,你的角度。
我们要努力避免成为霍弗笔下的【少数族裔】,我们要努力成为加拿大社会的一分子。
2022.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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