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奖颁给了她而不是川普（第32天）

张家卫
10月12日
讀畢需時 6 分鐘

2024年第八站的百日行走，我去的阿根廷。

12月4日那天，米莱刚从川普的海湖庄园参加完美国的保守政治行动会议（CPAC）回来后不多天，就在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希尔顿大酒店举办一场阿根廷版的保守政治行动会议（CPAC）。

那时候，米莱刚刚上位总统一年，他以一种极端却坦率的方式，点燃了南美右翼甚至是全球右翼的激情。

我有幸去聆听了这场会议。

那一天的会议，除了阿根廷的总统米莱、经济部长卡普托、安全部长布里奇以及美国的代表、川普的儿媳劳拉等，拉丁美洲的右翼领导人几乎悉数登场，西班牙的人民之声党（Vox）主席阿巴斯卡也来了，现场的听众有千人，气氛热烈。

我写了那天的散记《我见到了米莱》，记录了我的直观印象以及一些思考。

当天还有一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没有来到现场，而是发来了一段发言视频。

大屏幕亮起时，主持人郑重介绍说：“下面发言的是来自委内瑞拉的玛丽亚·科琳娜·马查多。”

主持人还特别提醒说，没有人确切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地，因为马杜罗政权正在全球追捕她。有人猜测，她可能藏在西班牙的某个角落，或辗转在不为人知的安全屋里。

视频里，她语气平缓，完全不像印象中会抑扬顿挫发表演讲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神和语气很坚定。我录制了这段视频，而且在现场一直使用的是翻译软件聆听，就把这段中文翻译放到这里吧，她说：

“阿根廷的朋友们，能够在这届CPAC 大会上与你们对话，我很荣幸。我们共同捍卫自由、生命与家庭。我知道，在阿根廷，你们正面对一个非常重要的斗争——那就是对抗试图摧毁我们价值观的激进左派。从西班牙，我向你们送去全部的力量和支持。请你们记住，你们并不孤单，世界上有许多人都在为相同的理念而奋斗。自由万岁，愿上帝保佑阿根廷！”

那一刻，会场陷入了安静，随即爆发出长久的掌声。我记得自己也被这种声音击中了——那是从地下、从流亡、从危险边缘传出来的力量。

10个月过去了，刚刚，10月10日，听到了挪威奥斯陆传来的消息：2025年诺贝尔和平奖授予给了委内瑞拉的玛丽亚·科琳娜·马查多(María Corina Machado)。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她，想起了屏幕上那个语气平缓但坚定的马查多，仿佛时间完成了一次奇妙的折叠。

诺贝尔委员会在声明中说，作为委内瑞拉民主运动的领导者，马查多展现了近年来拉丁美洲民众勇气的非凡典范。

联合国发表声明称：“我们祝贺马查多荣获诺贝尔和平奖。这一认可正体现了委内瑞拉人民对自由公正选举、对公民政治权利、对法治精神的深切渴望。”

我就简单阐述一下委内瑞拉的背景，因为如果不能理解委内瑞拉的现状，就会很难理解这一奖项的份量。

委内瑞拉是一个拥有丰富石油资源的国家，却在马杜罗政权治下陷入崩溃。经济塌陷，货币贬值到毫无价值，数百万人逃离家园，社会秩序濒临瓦解。

在这样的环境中，马查多成为反对派的核心人物。她领导的“民主统一纲领”试图整合分裂的反对派力量，但一直面对马杜罗政权的高压，她被剥夺参选资格，被持续监控，甚至被威胁生命安全。她多次发表视频讲话，却从没能公开现身于国际舞台。

据联合国的公开信息显示，现年58岁的马查多目前仍在委内瑞拉境内处于藏匿状态。去年，她的总统参选资格被剥夺。今年1月，她因出席一场反对派的集会而遭短暂拘留，后来据信是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被释放。

在某种意义上说，她是被逼入暗夜的人。但正如她在演讲中说的，“黑暗越深，自由的光越亮”。她的勇气，不仅仅属于个人，而是委内瑞拉民众心中的希望之灯。

为什么她会获得2025年度的诺贝尔和平奖？

很多人总是从功利角度解读诺贝尔奖：谁该得，谁不该得，谁被忽视，谁被抬举。但我一直认为，诺贝尔奖更大的价值在于它的“认可效应”。它不是在宣布一个人“最伟大”，而是在说：这个人所代表的方向，值得世界关注。

2017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就是一个例子。那一年，芝加哥大学的塞勒因行为经济学而获奖。行为学在经济学界长期是边缘学科，常被传统学派轻视。但从那一年起，它成为显学，大学纷纷设立相关课程，学界的研究风潮也随之转变。这就是诺贝尔奖的力量：把原本非主流的声音推向主流。

2024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给了阿西莫格鲁等三位经济学家，以表彰他们在“制度如何形成及其对经济繁荣影响” 研究领域的突出贡献。制度经济学强调的是，一个国家的兴衰关键在于制度设计，而非单纯的资源禀赋、地理环境或人种因素。这同样是一种“从非主流到主流”的认可过程，代表了国际社会对影响国家命运核心要素的一种全新理解。

同样，这一次，诺贝尔委员会把和平奖授予给马查多，而不是授予给当下呼声很高的推动“加沙和平协议”签署的美国总统川普，我认为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