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万提斯的命并不怎么好（第25天）
- 张家卫
- 10月6日
- 讀畢需時 5 分鐘
后面的人不管怎样解读《堂吉诃德》，人家塞万提斯早在1216年就因为一次严重的水肿一命归西了。据说他到死的时候也穷兮兮的，他的夫人在他死之前还一直要为吃喝发愁。
塞万提斯的尸骸现在马德里的赤足三一教徒修道院（Convent of the Barefoot Trinitarians）的地下墓穴里。不过，这一发现是2015年宣布的，这之前可没人知道他埋在哪儿。
塞万提斯活着的时候命并不怎么好。
1571年，他24岁，是个士兵，参加了西班牙对土耳其人的那场挺著名的了勒班陀海战（Battle of Lepanto）。他在作战中很勇敢，左手在战斗中被打残，还落得了一个“勒班陀残臂人”的绰号，不过，后来好像没得到啥功名。
1575年，不幸的他被非洲人的三只海盗船俘虏并当作了人质，关在了阿尔及尔，受了不少的苦，5年后才被马德里的赤足三一教徒修道院帮助支付了赎金才被放回来。
《堂吉诃德》这本书就是他被放回来之后才动笔写的，所以很多人认为这本书事实上是塞万提斯本人的不少写照。
我去了这家修道院，这家修道院不大，仅仅是修女们礼拜的时候才允许外人进来，其他的时候关门谢客。
塞万提斯的墓碑在这，墙外还有塞万提斯的浮雕像，而这家以修女为主的修道院以前的功德就是募集赎金让那些被俘的西班牙人回来，塞万提斯只是其中的一个。
修道院的记录上说是塞万提斯因为感恩，所以才要求死后葬在这里，修道院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我在马德里众议院对面的小广场上遇见了塞万提斯的一个雕像，挺有型的，不仅有堂吉诃德、仆人桑丘、他的女神情人，还有他想与之干上一架的狮子。
他在马德里的故居就在赤足三一教徒修道院不远的地方，很安静，因为只是墙上有一个标记，所以少有人注意。而与他的故居不远处的洛佩·德·维加故居却是人来人往，对，这位洛佩·德·维加就是塞万提斯曾经嘲讽过的新戏剧公式的创造者。
洛佩·德·维加（Lope de Vega，1562-1635）的故居现在是一个小型博物馆，这位叫德.维加的人也是西班牙文坛的一个大人物，据称他的一生仅仅是剧本就写了1800多部。
1991年以塞万提斯命名的塞万提斯学院的总部坐落在繁华的马德里阿尔拉卡街49号。
据说2006年，北京也建了一个塞万提斯学院，是地球上的第58所分院。而更早时候的1986年，马德里市政府还复制了一尊马德里广场上的塞万提斯像，安放在了北京大学的校园。
前两天，我去被称为拥有半部西班牙历史的小城托莱多（Toledo），尤其是在礼品店，看到了无处不在的堂吉诃德以及他的那些随从们的形象。
这可是在马德里没有见到的情形，查了查，才了解了这其中的道理。
原来，在《堂吉诃德》的第一部第九章里，塞万提斯安排叙事者在托莱多的阿尔卡纳市场（Alcaná de Toledo）发现了手稿，他写道“发现堂吉诃德手稿”的地点就是托莱多，然后才有了后续堂吉诃德的冒险故事。
也就是说，这段“发现手稿”的叙事被认为是整部小说的元叙事起点，换句话说，堂吉诃德似乎就像真的存在一样。
托莱多是西班牙的古都，曾是卡斯蒂利亚王国长期的首都所在，融合了基督教、伊斯兰教和犹太教的三教文化。16世纪的时候，托莱多是西班牙的宗教、文化和出版中心。
还记得前面说的那个有雄才大略的国王腓力二世吗？对，就是他在1561年才将首都从托莱多迁去了马德里。
所以，塞万提斯生活的那个年代，托莱多的印刷业一定是非常繁荣的，所以他选择让堂吉诃德的“手稿”在这里出现，就更合理了。
没成想，他的这句叙事让托莱多这座本已被边缘的小城多了不少的“小城故事“，也让商家们发了不少的财。
托莱多旅游局还推了一条“堂吉诃德路线”（Ruta de Don Quijote），说是堂吉诃德驰骋的“风车原野”就在托莱多的不远处，我没去。
塞万提斯现在是西班牙特别是马德里的一张大名片，与巴塞罗那的高迪有一拼。
可他活着的时候，从海盗手里被赎回来之后，又因为蒙冤被关进监狱里好几次。
去赤足三一教徒修道院的那天，修道院的礼拜时间是晚上七点，天气已近黄昏了。
望着修道院外墙上的塞万提斯浮雕像，我驻足了良久，试着将上面的话翻译了下，上面写着：
“他最后的遗愿是躺在这个三一教徒修道院，以感恩对他的救援。”
既然是2015年考古出来的，我们就相信这里的遗骸一定是塞万提斯本人的。可我只是想说，从他死后到遗骸发现足足用了400年，而他当年说给修道院听的话，难道也是这一次考古时一并发现的吗？
人的伟大，往往是在死后，特别是死后的好多年之后。原本得一本笑话书，一本嘲讽骑士和骑士小说的笑话书，经过400多年的解读再解读，笑话几乎都被人忘记了，记住了的全是解读，包括我。
我觉得，这本书那句著名的开场白，读起来最有味道：
En un lugar de La Mancha, de cuyo nombre no quiero acordarme, no ha mucho tiempo que vivía un hidalgo de los de lanza en astillero, adarga antigua, rocín flaco y galgo corredor.
“拉曼查有个地方，地名就不用提了，不久前住着一位贵族。他那样的贵族，矛架上有一支长矛，还有一面古代皮盾、一匹瘦马和一只猎兔狗。” |
这句开场白，好像读到了我自己。
塞万提斯还有一句名言：
Amor y deseo son dos cosas diferentes; que no todo lo que se ama se desea, ni todo lo que se desea se ama.
爱和欲望是两回事。你所爱的并非都是你欲求的，你欲求的也并非都是你所爱的。
“作者已把堂吉诃德写成有血有肉的活人。堂吉诃德确是个古怪的疯子，可是我们会看到许多人和他同样的疯，或自己觉得和他有相像之处；正如桑丘是个少见的傻子，而我们会看到许多人和他同样的傻，或自己承认和他有相像之处。堂吉诃德不是怪物，却是典型人物；他的古怪只增进了他性格的鲜明生动。
我们看一个具体的活人，不易看得全，也不能看得死，更不能用简单的公式来概括。对堂吉诃德正也如此。这也许说明为什么《堂吉诃德》出版近四百年了，还不断地有人在捉摸这部小说里人物的性格。”
这是杨绛先生在1985年10月写下的文字。
我就不捉摸了，头有些痛了，搁笔，去睡啦。
【今天是《塞万提斯和他的堂吉诃德》（二），今天续完】
张家卫西班牙百日散记（2025.9.30，第2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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