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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张家卫

我去了犹太人定居点(第50天)


作者:张家卫



以色列这个神奇的“复国”国度,表面祥和的外表之下,事实上还真是蕴藏着一堆的冲突和矛盾,也是在看似宗教冲突的内核之下,实施着一套不同于任何其他国家的安全治理模式。


因为巴勒斯坦与以色列之间的国境线常常犬牙交错在一起,又由于土地归属的复杂性,因此在以色列境内常常会看到显著的A、B、C标志牌。


简单的描述就是,A区是完全的巴勒斯坦土地,B区虽然土地属于巴勒斯坦,但以色列会在上面驻扎军队,而C区则完全属于以色列,但允许巴勒斯坦人获得批准后也可以来居住。


A区以大块的红色标牌警示,上面写满了希伯来文,意思就是说犹太人绝对不要进入,否则军队无法保证其安全。



当地的犹太人会抱怨说,他们是绝对不能前往巴勒斯坦人的区域的,但是巴勒斯坦人却可以来以色列这边,事实上,这抱怨只对了一半,因为巴勒斯坦人过来是要有许可证的,还要通过严格检查,而且也会遇到极端保守犹太人的攻击,只是比巴勒斯坦那边的人显得温和一些而已。


Gidon Arial带我们去Kiyat Arba的一家当地餐馆吃了一餐极具犹太特色的餐,因为是住棚节,座位就是在搭起来的户外棚子里,看起来好有大排档的感觉,自然也少不了有持枪军人在场。不过,他们不是来警戒的,是以普通食客的身份来填饱肚子的。




Gidon Arial请我们去他家坐坐,结果车子驶离了kiyat Arba城市整整有半小时,才在荒郊野外的一个地方,通过一个有军人把守的大铁栅门,进入到了一个小村落,这才知道,这里正是我们常常在电视里听到的那个词“犹太人定居点” (Jews settlements)。




真的就像一个小村庄,不宽的街道很干净,也整洁,村口有孩子们娱乐的简易设施,Gidon Arial的家距离村口不远,是那种一层的独立屋,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建筑,路边有绿化,有鲜艳的花儿挂在院墙的栅栏上,如果不是周边的黄沙旷野还有铁丝网衬着,还真有些像加拿大中部省份的小村庄。



Gidon Arial家也在后院搭上了住棚节的棚子,里面放着简易的桌子椅子,还在四周和棚顶挂上了拉花以及彩灯,他的夫人也走出来,热情的与我们打招呼。


Gidon Arial滔滔不绝的跟我们介绍着犹太人的历史以及定居点的历史,他是十五年前从耶路撒冷搬到这里来的,他说他喜欢这里。



印象最深的一个镜头是,当我们一起站在后院,眺望远方,远方就是并不繁茂的巴勒斯坦人居住的房屋群,而我们所站的房子建在沙丘之上,周围尽是一片黄沙的荒野,可他伸出双手,兴奋的对我们说“多么美的景色啊!”



我能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喜欢这里,带着一种使命和信仰。



说起这犹太人定居点,就多罗嗦几句,因为这实在是以色列与巴勒斯坦等阿拉伯国家争斗的焦点,也可以理解为以色列不断蚕食巴勒斯坦领土的一种斗争策略,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以色列为了防范巴勒斯坦人的袭击而设立安全缓冲区的一种策略。


犹太人定居点的起点应该就是从1967年六日战争(也称为第三次中东战争)之后开始的。以色列赢得了这场战争,控制了约旦河西岸和东耶路撒冷,但为了以土地换和平,以色列虽让出了部分土地占有,却保持了相当的军事存在,并且开始修建犹太人定居点。


从那以后,犹太人定居点就从开始的简陋棚舍,到如今漂亮的大平层和别墅,定居点在既成事实的路上已走了很远很远。




而甘愿冒着风险前往定居点居住的犹太人,除了坚定的犹太人家园信仰之外,以色列政府是背后实实在在的推动者。


定居者可以享受很多福利待遇,比如子女可以接受免费教育,少交个人所得税,而且房屋的价格也比城市里的要便宜很多,甚至免费提供。


在犹太人看来,这些定居点是他们本来的家园,也是国家安全的重要堡垒,但在巴勒斯坦人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挑衅,是他们谋求建立独立和统一国家的拦路石。



在历次巴以和谈中,犹太人定居点问题都是谈判的难点问题之一,第三次中东战争以后的历次巴以冲突,犹太人定居点也都是首当其冲的受攻击目标。


在国际舆论上,以色列的犹太人定居点是国际社会普遍不认可的灰色地带,遭到普遍谴责与反对,但各方的呼声并不能改变现状,以色列因为有美国老大的撑腰,巴勒斯坦人除了抗议与愤怒,似乎并没有有效办法来阻止定居点的建设。


有一个名为“西岸犹太人口统计”的组织在2021年1月发出的一个报告说,约旦河西岸犹太人定居点人口现为475481人,较2017年年初增加大约13%,高出以色列人口同期增长率8%的五个百分点。


希伯伦的位置就在约旦河西岸的南部,犹太人认为约旦河西岸对他们意味着完整的家园,因为这是上帝允诺给他们的。遗憾的是,巴勒斯坦人认为是给他们的。


希伯伦城市中的麦比拉洞,犹太人称之为始祖墓,穆斯林则称之为易卜拉欣清真寺。



其中的恩怨说起来太复杂,简单的说,就是根上落下的毛病,与当下人类的好多人性并无两样。


依据《圣经.旧约》上的记载,先知亚伯拉罕与妻子所生的儿子以撒是犹太人的始祖,与妾所生的儿子以实玛利是阿拉伯人的始祖,两个民族的始祖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古兰经》中也有同样相似的记载,亚伯拉罕的阿拉伯语名字就叫易卜拉欣,这就是易卜拉欣清真寺名字的来源。


当然,以色列犹太人定居点人口激增的四年成果,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美国时任总统特朗普,国际上普遍将其归功或者归罪于他的执政。


特朗普2017年1月入主白宫后,在巴以问题上以“中东和平新计划”取代“两国方案”,将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迁至耶路撒冷,并且不再视以色列政府在约旦河西岸建设犹太人定居点违反国际法。


拜登上台后,以色列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得到缓和,各方又回到“两国方案”的轨道上来。不过,美国大使馆不会再搬回特拉维夫了。


身在以色列,思考上帝无所不能的时候,没有办法不回到现实中来,那就是以色列的复国究竟是上帝的恩典,还是国际上的风云变换以及美国老大哥的鼎力支持。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以色列的当下实力极其强大,要甩掉巴勒斯坦甚至阿拉伯世界几条街,他们在美国的支持下,掌控着局势。换句话说,定居点建与不建,撤与不撤,似乎只是以色列一方说的算。


国际社会的舆论,有利的他们就听,不利的就不听,不服就来战,真的有这样子的一股架势。


因此,常有人说,在国际社会中,拿国际法说事是弱者的表现,讲求实际控制、制造既成事实才是强者的作为。这听上去很残酷,却好像又是一个不容否认的现实。


这样的思考,让我常常无法自拔。


每每我问起这样的问题,耶路撒冷的信徒们总会给我背诵或翻出若干的圣经条文,解读说“上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但是暴力不是上帝让他们做的。”那就奇了怪了,既然是上帝安排好了,暴力又是谁让做的呢?撒旦?那此时此刻上帝又去哪了呢?


以色列这地方,不仅仅有定居点,还有隔离墙,不算巴以边境上修建的墙,即使跑在高速公路上,那些高墙还有铁丝网、隔离带随处可见,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并不像眼睛所见的和平与繁荣。



目前,犹太人和穆斯林不仅仅在希伯伦,在耶路撒冷,他们在以色列的各个城市表现的都是相安无事,但是所有人都担忧,这样的和平景象会持续多久,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恩怨、犹太人定居点的扩张,犹太教和伊斯兰极端势力的存在,先祖们的灵魂恐怕真的难以安息,虔诚的祷告似乎只是一些心灵安慰剂而已。


Gidon Arial是虔诚的传统犹太教徒,不过,在我们与他交流的时候,我们请教他“如何看待不同宗教之间的冲突,你会如何与其他信仰者交流和相处”的问题,他回答的非常坦诚,令我连连点头说“非常赞同。”


他说:“我只看对方想的是什么,他们想要什么,我尊重,但我也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想要什么,我会坚持我的信仰,但我不会强求其他人改变他的信仰。”


我说“这就是包容(inclusive)。世界如果都能以包容的态度相处,世界就好了。”


由此想起了那一天在耶路撒冷老城的Austrian Hospice酒店一楼简餐咖啡的时候,学谦博士说了一句话“信仰之间没办法妥协,但是可以包容。”



也许,解决世界冲突的良方,就是“包容”二字,无论以谁的名义。


——张家卫以色列百日散记(2022.10.23 50天)

【《以色列住棚节的见闻与思》(十一),明天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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