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与阿根廷的十月奇迹（第48天）
- 张家卫
- 11月2日
- 讀畢需時 6 分鐘
日本的东京与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的距离约为1.8万公里，目前也没有直飞的航班。
不过，【散记】发出的昨天，10月27日，地球两端的两座城市同时闪光。
我不炒股票，但会去看股票。
在东京，日经225指数首次突破5万点大关，成为半个世纪以来日本资本市场的历史性时刻。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Merval指数暴涨21%，选择相信米莱的人获得了狂欢般的回报。
2023年秋天，我选择的去东京百日行走，回来后的2024跨年演讲的题目是【幻象时代】。
2024年秋天，我选择的去阿根廷百日行走，回来后的2025跨年演讲的题目是【黄金时代】。
看到东京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昨天表现，我很开心，这种开心是一种“盲人摸象”的开心，是一种似乎猜对了大象的模样而开心。
不过，日本与阿根廷的这场奇迹背后的逻辑并不完全相同。
日本，更像是一个在制度里慢跑的巨人。
5万点，不仅是一个数字，更是日本社会过去30年渐进式改革与制度复苏的一种象征。
1990年代初泡沫破灭后，日本经济长期陷入通缩泥潭，“失落的30年”几乎成为世人对这个国家的集体记忆。
可是，从2010年代末开始，一系列结构性变化悄然积累力量。企业治理改革、劳动力市场松动、外资回流、日元贬值带来的出口红利，乃至于人口老龄化带来的“资本保守型繁荣”，都共同托起了日本这一轮复苏的根基。
2024跨年演讲中，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你相信日经225指数可以突破4万点大关吗？”
人们将5万点的功劳归功于刚刚上任的64岁日本女首相高市早苗，因为他是安倍晋三的门徒，她上台后迅速提出的是“稳增长、强国防、促创新”的财政扩张方案，市场普遍认为她释放的是非常明确的政策确定性信号。
不过，我们注意到在5万点的庆祝背后，日本人甚至是平静的。
我想，日本人应该是认为，这一切不是什么奇迹，而是秩序的自然结果：政府讲诚信、企业守纪律、央行有耐心、社会尊重规则。
这种制度性稳定，是日本资本市场真正的底色。
说到这里，必须指出，对于高市早苗计划的超宽松货币政策，就是多印钱策略，我是颇不以为然，我认为这更像是日本当年泡沫危机前的套路，如果她的计划果然会大规模实施的话。
不过，无论如何，就目前而言，日本正以一种“中年国家的自信”，在世界资本版图上重新占据C位。
东京股市不再是一个“遗址”，更像是一个温和、可控、持续发热的巨人。
阿根廷，有点像在希望中奔跑的赌徒。
与日本有条不紊的上升不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股市更像是一场燃烧的烟花秀。
10月27日的Merval指数，一日之内暴涨21%，最高时一度摸到40%。
这不是“增长”，而是一次集体的宣泄。
因为，米莱领导的“自由前进联盟”在26日的中期选举中超过预期大获全胜。
我在10月26日早上发出的【散记】中预言道“我选择相信米莱会赢得这次选举”。
有人说我预言的准，我说是我读懂了米莱以及阿根廷要崛起的背后逻辑。
用逻辑推演而非用情绪或者立场推演，“摸象”的时候就会心静，而且善于用好用的耳朵倾听其他“摸象”盲人们的声音。
资本市场现在的最主流的解读是：“米莱的改革路线将获得更大的政治支持，财政整顿、国企私有化、美元化等激进政策或有更大的推进空间。”
投资者的反应是立竿见影的，具体表现就是股票狂飙、债券反弹、外资短线回流，比索稳了。
这是什么？这是典型的“政治溢价行情”，即当一个国家长期处于不确定，只要政治风向稍有稳定迹象，市场就会急速奖励。
更何况这一次的米莱大胜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年，阿根廷的改革推进会更快、更稳，而且也赢得了市场对于米莱将会连任下一个四年总统任期的更多信心。
我曾经说过，如果米莱有8年的时间推进新自由经济的改革，这个百年前曾经最富有的拉美国家，或许真的会再次回到从前的荣耀。
那句“你富的就像阿根廷人”的欧洲歇后语或许会再次出现。
然而，这种奖励就像对一个孩子，拿一次、两次、三次的奖状容易，能否拿满一墙的奖状就需要更加的稳定和耐心了。
回顾下阿根廷过去30多年的历史，阿根廷经历过数十次类似的暴涨暴跌：
从梅内姆到基什内尔，从马克里再到费尔南德斯，而最近的一次，就是2024年，米莱的电锯式改革让阿根廷的股市年度表现达到惊人的90%回报，可刚刚过去的9月份由于米莱领导的自由前进联盟在阿根廷最大省份—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的省选中惨败，让阿根廷的股市立即暴跌，其中：
标准普尔Merval 股票市场指数在午盘下跌近13%，而在华尔街上市的阿根廷公司(ADR) 的股价更是大幅下跌了23%。
在阿根廷，似乎真的像马尔克斯讲的的《百年孤独》故事，每一次改革都曾让市场“重新燃起希望”，但每一次希望之后，往往又被政治内斗、财政失控或社会抗议所吞没。
我在阿根廷的时间里，听到阿根廷人最常说的两句话是：
第一，机会永远在危机中；
第二，信任永远是临时的。
所以，昨天的Merval暴涨，是对政治瞬间稳定的反应，更是对米莱改革信心的重建。
前夜，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再次出现了庆祝的人群。不是因为财富，而是因为希望。
同一日出现的两种欢呼，如果放在一起看，有不同，不同的是：
日本的上涨，是秩序的红利，我觉得这是“理性的繁荣”，是一种源于制度的力量。而阿根廷的暴涨，则是希望的力量，人们买入的不是企业，而是希望，是一种在废墟上重生的赌注。
不过，他们也有共同，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日本人、阿根廷人以及全世界的投资者，用手里的金钱选择了信任和希望。
这些情绪，其实共同存在于全球资本市场中，比如我们更加关心的美国股市和中国股市、香港股市。
身在西班牙，作为【时间利用倡议】（TUI）研究机构的访问学者，自然会对“时间”的思考要更多一些。
如果从时间的视角看，这一日的并列就更有一些象征的意味。
日本用了30年走出了低谷，而阿根廷用了30年甚至是更多年的代价终于找到了出路。
一个国家靠时间兑现承诺，另一个国家则靠时间惩罚了失信。
这正是资本市场最本质的差别，在制度健全的地方，时间是朋友。在制度脆弱的地方，时间是敌人。
东京的股民相信“复利”，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股民更相信“奇迹”。
10月27日，这个看似普通的交易日，其实是一面镜子。
当夜幕降临，东京证券交易所外的霓虹灯就像往日一样的闪烁，而在大西洋彼岸，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股民会在街头开香槟庆祝。
一个是文明社会的仪式感，一个是动荡国家的情绪释放。但从人性的角度看，它们其实都在庆祝同一件事，那就是信任和希望。
1971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经济学家库兹涅兹曾经说过，世界上有4种国家：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日本和阿根廷。说起日本，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二战战败的废墟上成为发达国家，而阿根廷不知道它怎么会从二战后的发达国家行列跌落到发展中国家的。
2025跨年演讲的时候，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你相信现在的时代会是你的黄金时代吗？”
再说一遍，我不炒股票，但会去看股票。所以，我的话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
张家卫西班牙百日散记（2025.10.23，第4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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