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家卫
以色列百日散记(31)
今天是10月4日,重阳节。
像一些节日一样,每一年的重阳都在天涯。
天涯的地方,要不人少,要不来来往往皆是路人。
耶路撒冷的今天,从太阳落下的那一刻起,犹太人的赎罪日就开始了。
大街、小巷,寂静得如同天籁,胡同里的灯光还是那样柔和,花儿闭上了脸,没有一点点的声响。
他们都在向上帝祷告,祈求着他们的心事。
我也祷告,祷告一切美好的东西,祷告多了,就变成了思念。
不知道写什么,上帝说不许有偶像,可是父母亲,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长辈们,他们就是我的偶像。
我不会亲昵的说,可是他们牢牢的活在我的心里。
每一次,回去上坟,我都会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怎样做,我信,也灵。
燕子妹妹与我一起长大,她的妈妈是大姐,我的妈妈是二姐,她们还有三个妹妹,另外还有四个兄弟。
姥姥家的全家福(1970)
坐在小屋里,将脚搭在天涯的桌子上,让那些往事和人映在脑海,听着燕子妹妹的唠叨:
母亲出生在山东省蓬莱县城西拦驾疃,兄弟4个,姊妹五个,依次是大舅、母亲、二姨、二舅、三姨、三舅、四姨、五姨、小舅。
母亲的小名叫菊子,是重阳节盛开的花儿。
二姨小名珠子,三姨小名冬雪,四姨小名腊花,五姨小名秋景。
姊妹四个小名都是以节气应景,唯独二姨例外,二姨最美。
母亲如果活着,今天满86岁,并不算大,可是离开我们已经46年了,她是兄弟姐妹不能提起的人,每个人只要说起母亲,必定痛哭流涕,泪流满面,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听姥姥说母亲很能干,年轻时就是县里的妇女队长,要被调任新疆当县长,可姥爷是个内心脆弱的人,就把母亲锁在柴房,蹲在门口哭了一夜。
天亮了,母亲走出来,答应她的父亲不去了。
母亲嫁给父亲,是一个任务。父亲是劳苦功高的军人,母亲被安排见面,因为父亲的军功,被游说嫁给了父亲。
好在父亲一辈子对母亲特别好,对姥姥家的人也特别好,也算是一个美满姻缘。
母亲随军后,即使父亲不让出去工作,依然发挥着自己的热量,关心周围的人、给战士缝缝补补,被评为随军家属模范。
这都是听亲戚们说的,姥姥不曾在我面前提起母亲,那是她心底里最深的痛。
我们家慈父严母,从锦州到青岛,从青岛到天津,家里除了我们,还有亲戚家的孩子一直在一起生活。从父亲出门上班开始就盼着下班,有父亲在才敢无所顾忌的疯玩。
上世纪七十年代,刚到海洋(天津塘沽),盐滩上到处是毛蚶,退潮的日子,母亲会带着四姨去挖,我只能在边上看着干裂的滩涂有一搭没一搭的挖点蛤蜊皮。
一草袋子的蛤蜊用不上多久就能装满,回家就是清洗煮开剥肉晒干,储备冬天的食物,那时我是极讨厌毛蚶的味道。
母亲还会熬红豆馅,我就站在厨房里,等着母亲赏一团甜甜的豆馅,一下子就吃伤了,再也不吃豆包。
母亲还会把螃蟹蒸熟剥出肉晒成干,藏在小床下,我会坐在边上,一把一把的往嘴里揎(塞),生怕母亲看见。
母亲病了,家里人来人往。母亲住院了,姥姥来了。母亲不行了,带着吊瓶,被抬上船……赶上了大风,我已经晕得贴在床上。
母亲在父亲和矫大夫的守候下,平安回到了姥姥家。
母亲走了,好多好多人在姥姥家扎花圈,我也学着做。
一束白色马蹄莲塑料花陪母亲入了土,新坟边上摆满了好看的花圈。
四姨夫牵着我,用手指沾着他的口水抹到我脸上,说:“你得哭”。
因为母亲对我们过于严厉,因为父亲过于宠溺,母亲去世,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母亲走了46年,深深体会这缺失的爱一生无法治愈。
絮叨中的“母亲”就是燕子妹妹的妈妈,我的大姨。
最美的二姐“珠子”就是我的妈妈,她的二姨。
她的父亲是我的大姨夫,我的父亲是她的二姨夫。
她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是亲密战友,大姨夫是我父亲的上级。
大姨夫、大姨、我母亲、我父亲、三姨、三姨夫、四姨夫、大舅,都已经先后去了天国,他们聚在那里,我们还在这里。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挺信上帝的,因为有天国,我们才可以在那里相聚。
伯利恒圣诞教堂(耶稣降生的地方) (拍于今日)
——张家卫以色列百日散记(2022.10.4, 第3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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