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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生根 | 2019.10.12. 第34天 (张家卫多伦多百日散记)

心里挂挂着央街,稍微闲着便想去走一走。早晨的天气晴朗的很,开车出去,顺着央街一路向北,过了繁华处,想找一个Tim Hortons 咖啡坐坐。东转西拐,去寻停车的地方,却发现了一个艺术中心——Meridian Arts Centre,坐落的街名很震撼,直接就叫做North York  Blvd(北约克大街)。要知道,我在多伦多栖居的小屋可就是属于北约克城市的领地。

心头一喜,这些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想去寻一位加拿大的歌手或者一支乐队,让略显焦虑的心情多一些安宁,或者多一些音乐的感动。信息太炸了:无锡高架桥塌了、土耳其攻打叙利亚、法国警察总部四名警察遇刺身亡、香港的抗议者们还蒙着面、NBA的“莫雷”和苹果手机不消停、特朗普一边被弹劾一边与中国“猫捉老鼠”的游戏没完没了、阿拉善英雄会也上了热搜、加拿大联邦大选最后十天的冲刺满屏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中国发言人的问答越来越不在一个频道上……


艺术中心背后的Beecroft Road街上停车缴费之后,顺着路往回走,却觉得正行走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偌大花园旁边。开始时候还以为是哪一位达官贵人的私人官邸,大铁门略显威严,进出的人不多,车子偶尔进出,有点像《天下无贼》电影中刘德华和刘若英“仙人跳”傅彪之后,驾着车子扬长而去的大门口场景.....

定睛瞧了下大铁门旁边篆刻的大理石招牌,才知道这是北约克地域一块著名的墓园(York Cemetery and Funeral Centre)。查了查,占地竟然有172英亩,历史可以追溯到1948年。

犹豫了一会,进还是不进?中国人的语境中,墓地、坟场什么的地界好像有不大吉利的说法,避之唯恐不及。也许最近两年身边亲人走的多了,便突然觉得与他们的亲近似乎好过纷杂世界里不少假面具的真人。最重要的是,就哲学的意义而言,“死”是人类的终极意义,为什么不试着去与已经用生命回答了“哲学意义”的先人们去对对话呢?哪怕我们是天上人间,三维的世界确实与五维六维的广袤空间不在同一个平行的时间轴上,但是《星际穿越》的故事告诉我们,对话也许就是通过一块搁在桌子上时针、分针、秒针都已经不会走了的旧手表上展开......

前些天,与多伦多的新朋友Joe聊天,他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场景。中国人仙逝之后,最后一程一定是需要八人至少是四人抬棺的。但是,身居海外,亲人或者可以至亲的朋友少之又少,真的到了那一天谁来抬棺呢?临终关怀,是西方世界中的冷冰冰却也算是临终温暖的一个词汇。但是,当老人家住进了临终关怀养老院里,与之聊天的人除了护工还会有谁呢?即使是年轻的志愿者们愿意陪伴,但与阅历丰富的老人家的对话又有哪些会对路呢?

我记得是2007年,温哥华的好友俞先生躺在列治文的医院里,一间不大的病房里,安静的针掉在地上似乎都可以听见。高大但如今骨瘦如材的他躺在洁白的被子里,一位牧师坐在床前,一遍一遍的说着什么......我默默的与他的父亲站在门外,望着俞先生平静甚至有些安详的神情,突然觉得基督的伟大,因为我知道他是在最后的日子里才信的上帝,基督没嫌弃他。



我就在想,如果我们不相信上帝,我们临终的时候最希望听到谁或者谁们在你耳边念叨,而这一声声念叨会让我们有一种平静的安详。或者回首往事“渡尽劫波,一笑泯恩仇”,或者眺望天堂路上风景如画,或者又见呱呱坠地婴儿的你……

有人说:海外华人如叶子飘到了海外,临终的时候终究会缺少亲情的关怀,是不是由此会催生出一门针对海外华人临终关怀和寿终正寝的好生意......我想应该是的,好的商业模式真的会催生一门好生意,但是我暂且不想讨论这个不知道是伟大还是唯利是图的创意。

我的临终关怀是早就想好了的,那就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平静的临终关怀:独自一人,独居在一个不熟悉的小镇或者小城、小岛,一定要美的如天堂模样或者安静的如天堂一般:读书、写字、冥想.......某一天,至爱亲朋们会收到我发出的一张请柬、一张免费的往返机票、一张免费的私人定制旅游券......我只希望听到你们在我弥留之际,会真心的说些心语。我保证,我会真心的对你们说出我的心语......


北约克的墓园真好,大公园一样。远不像中国的公墓,即使是临山面海,也是一排又一排,像开会一样,如同中国城市的水泥森林......长眠于北约克墓园的人们,散住在花园的或显眼位置,或者角角落落,树丛之间,草地之上,花团锦簇,每一块墓地和碑文都是不同的模样,如同他们生前一样。

我拍了一张照片,这一大片地方叫做“Garden of Remembrance”,你能看出来这是一块墓园吗?我又拍了一张照片,你相信北约克的市民中心坐落在墓园大门的斜对面,与长眠于此的人们紧紧相邻吗?



再看看这一尊雕像,立在一块墓碑之上,以艺术品的形式存在,是不是诠释了生命的全部意义。生与死其实只是硬币的两个面,我们都以为抛硬币是随机的,但是量子力学的最新发现,正面或者反面还真是有一种神奇外力的作用......是否很诡异?生和死其实并非我们控制,上帝或者阎王爷真的或微笑或呲牙咧嘴的望着我们呢,我相信这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量子漫步”。

墓园除了普通的人们长眠于此,英联邦的最高荣誉—维多利亚十字勋章(The Victoria Cross)的获得者们也长眠于此。远远的望去,一个并不高耸入云的纪念碑,同样是为了纪念加拿大在一战、二战等历次战争中献出生命的将士们而立,一面加拿大的枫叶国旗高高的迎风飘舞。英雄魂归于百姓,百姓永远陪伴着英雄。


我在墓园中转了转,发现了不少华人的名字,又拐进了墓园的办公区看了看,正有一家子华人在咨询墓地的事情。我去了趟洗手间,喝了一杯免费的咖啡......静静的坐了一会,体味下西方人墓园的平淡如水,没有一点点墓地的味道,我喜欢。

不少旅居海外的老人,即使跟随着子女,甚至已经有了加拿大的身份,但年纪再长还是纷纷回到了中国老家,除了诟病加拿大医疗体制的拖沓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落叶归根”的观念使然。这种情感是真心实意,或许这正是中华民族连绵五千年香火不断的内在动力之一。死都要死在家乡,活着又怎能不心系家乡呢?

《圣经》中曾经有这样一段描述,耶稣说:“ 有些种子落在路边,飞鸟来把它们吃掉了。 有些落在岩石地上,那里没有多少泥土,它们立刻就发芽了,因为土不深;当太阳升起,它们被暴晒,就枯萎了,因为没有根。 有些落进荆棘丛里,荆棘长起来,就把它们挤住了。  但是另有落在好土壤上的,就不断地结出果实来,有一百倍的,有六十倍的,有三十倍的。”

随着行走的脚步丈量的越久,我越深深的体会人类本来就是一个物种,喜怒哀乐是有普世价值的,语境相同才会彼此愉悦和欢乐。如果说我们都是一颗种子,麻雀衔着了因为飞的不够高也不够远,就只能在麻雀的领地里生长,苦乐自知。行走的远了,遇到的珍禽贵鸟多了,种子也就会随着翱翔的更高更远,落到哪里就算哪里吧......哪里算是好土壤?落叶生根才是真实。

《经济学人》智库9月份刚刚发布了2019年全球十大最宜居城市榜单。奥地利的维也纳再次位居榜首,加拿大的卡尔加里、温哥华和多伦多三座城市上榜,澳大利亚的悉尼和阿德莱德不错,日本的大阪和东京上榜,欧洲却仅仅只有丹麦的哥本哈根榜上有名。美国的最好成绩是夏威夷的檀香山,22名。




晚上,沿着央街踩着夜灯初上的灯影,寻了一家名字叫做“白鹿原”的陕西小餐馆,吃了一大碗的羊肉泡馍,再去艺术中心看了一场古巴舞蹈团演出的“Heart of Cuba”的舞蹈。不悠扬,蹦迪一样的狂魔乱舞,再就是原住民一般的高声喊叫。满场子都是古巴人的同胞,起立、掌声散场的时候,我耳朵里听到最多的单词是“Amazing”……真好!

墓园长椅上我坐了好久,沐浴着阳光,望着三三两两走过去或者也坐着的人们,远眺着高耸的纪念碑,突然涌现了一丝感动:“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这句话是法国人罗曼.罗兰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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