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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的女孩(第95天/2020)

我一般很难分清女孩和女人的区别。说法挺多,但我觉得都不具备普遍意义。

因此,门罗的书《逃离》,书中的女主角叫卡拉,以下我就用女孩的称谓了。


“这是个雨下得没完没了的夏天。早上醒来,你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雨声,很响地打在活动房子屋顶上的声音。小路上泥泞很深,长长的草吸饱了水,头上的树叶也会浇下来一片小阵雨,即使此时天上并没有真的在下雨,阴云也仿佛正在飘散。卡拉每次出门,都要戴一顶高高的澳大利亚宽边旧毡帽,并且把她那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和衬衫一起掖在腰后。”

这就是门罗笔下的卡拉,我想起了中国小芳的模样。

第一次逃离:

那一年,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的卡拉去了一家马术学校,见到了虽无大志却英俊潇洒的马术教练克拉克。她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吉卜赛流浪汉”。母亲和继父不赞同,卡拉因此完成了第一次逃离:

“就跟甲壳虫乐队的那首老歌里所唱的情况一模一样——她在桌上留了张字条,清晨五点钟悄悄溜出了家,在街那头的教堂停车场上与克拉克会合。他们驾着那辆吱嘎乱响的老车驶离时,她确确实实就是在哼唱着那支歌曲。她正在离开她的家,拜——拜。”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的整个世界也就是附近农村里的几个小镇,他们有时会像游客那样,上一些黑黢黢的小旅店酒吧间去品尝几道特色菜。猪脚啦、德式泡菜啦、土豆煎饼啦、啤酒啦。然后他们会像疯疯癫癫的乡巴佬一样,一边唱着歌一边驱车回家。”

“可是没过多久,所有这样的浪漫就被看成是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的了。那样的事都是不懂得人生艰辛的小青年才会去干的。”

“你脾气也太火爆了。”卡拉说。

“脾气不火爆还算得上是男子汉吗?”克拉克气哼哼的说。

第二次逃离:

“小道上布满了水坑,路两旁是蘸饱了水的高高的草,还有新近开了花的野胡萝卜,这些全都是躲不开的。可是空气够暖和,所以她倒不觉得冷。她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大概是因为有她自己的汗,或是从脸上流下来的泪水,还有正下着的毛毛雨。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泪倒是不流了。可是她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擦鼻子的——纸巾全湿透了——她只好弯下身子往水坑里使劲地擤了擤鼻子。”

“她抬起头,使劲吹出了一个拖长的、带颤音的口哨,那是她——还有克拉克——召唤弗洛拉的标志。她等了几分钟,接着便叫唤弗洛拉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吹口哨、喊名字,吹口哨、喊名字。”

“没有弗洛拉的回应。”弗洛拉是她最闺蜜也是一只有灵性的白色小山羊。

卡拉想:如果跟克拉克之间时断时续的龃龉相比,弗洛拉丢失的痛苦还算是比较轻松的呢。昔日的“吉卜赛流浪汉”克拉克已经让她感觉到非常痛苦。

“卡拉走出来,穿着贾米森太太的衣服,显得又洁净又光鲜,她有着淡淡雀斑痕的皮肤因为刚冲过澡而显得有些泛红,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显得颜色更深了,松散着还没有扎起,可爱的鬈发此刻平贴在头上。”

“她能感觉到的一件事是她坐在什么地方的一辆大巴上——是在希腊吗?——和许多不认得的人在一起,大巴的引擎发出了惊人的敲击声。她第二次逃离了,去多伦多。”她要去寻一个新的卡拉。

但是,车子刚走出了不远,她后悔了。她跟大巴司机不停的嚷嚷:

“没有!没有!我就是要下车。”

“得!得!我是无所谓的。” 大巴司机烦躁的说。

下来车后,她立即给克拉克打了电话,她用祈求的口吻说:

“来接我一下吧。求求你了。来接接我吧。”

“我这就来。”克拉克回答说。

卡拉回家了,她的第二次逃离结束了。



“晴朗的天气一直持续着。在街道上,在店铺中,在邮局里,人们打招呼时都要说夏天总算是来了。牧场上的草,甚至是被打蔫了的可怜巴巴的庄稼,都昂起了头。水坑变干了,湿土变成了尘埃。暖风轻轻吹起,人人又都手痒痒地想干点儿什么了。”

“克拉克以合适的价钱买到了足够多修补屋顶的材料。在“逃离日”(他们这样称呼卡拉大巴之行的那一天)之后的那一天,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重新安装好了马场环形跑道的屋顶。”

“一连几天,他们分头去干自己的活儿时,两人都会挥手作别。遇到正好挨近他时,要是边上没人,她便会隔着他薄薄的夏季衬衫,吻吻他的肩膀。”

“克拉克现在精神头很高,就像她刚认识他时那样让人难以抗拒。”

但是,跑回来的那只小山羊弗洛拉,克拉克并没有让它再见到卡拉。去哪了呢?

被克拉克杀了,或者让他喂了秃鹰。“也可能不是这样,树林里面什么都没有。”

“别种情况也可能发生。他说不定会把弗洛拉轰走。或是将它拴在货车后面,把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将它放掉。把它带回到他们最初找到它的地方,将它放走。不让它在近处出现来提醒他们。”

门罗笔下最大的隐喻或许就在这只可爱又带着灵性的小山羊身上,象征着卡拉复杂的内心世界。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卡拉不再朝那一带走了。她抵抗着那样做的诱惑。”

门罗的《逃离》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其实是8篇短片小说的合集。我选了卡拉的逃离故事来说,觉得已经够了。

我用门罗的语言来编排今天的文字,觉得这样最接近原意,尽管读起来会生涩不少。

卡拉长大了,她懂得克拉克对于弗洛拉所作的一切皆有可能,但是她不确定。这个弗洛拉就是她自己的内心,她害怕、怀疑、彷徨、希望、慰籍和感恩……

卡拉不再朝那一带走了,隐喻着不再做身体上逃离这样的傻事,尽管充满诱惑,但是真的很难,“抵抗”会有效吗?

现实的世界里,至少对20%的人无效,也因此才有了小说、诗歌和歌曲。80%的人选择看别人故事,20%的人自己创造自己的故事。


“自由”和“幸福”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拥有不同的定义。如同天鹅农场笼子里的兔子“吉祥”和“如意”,或是那些冰天雪地里撒欢的野兔子。

1971年出生,1994年哈佛大学毕业的纽约人克里斯汀·金博尔,2002年的一次采访中,认识了农夫马克,被马克及其生活方式所吸引,遂放弃一切。2004年开始,她和马克在一个叫做爱瑟农场的地方安了家。后来,她写了一本书《耕种食物 爱情》,书中写道:“我想要一个家,有一间房子,有青草的气味,有晾在绳子上的床单,有一个在喷洒的水中跑过的孩子。”

她在第二章《冬天》中写道:


“我觉得对于农场的感情,就像当初见面时我对马克的感觉一样,是一种复杂的情绪,着迷、沉醉、恼怒、热爱。”

她在第五章《 秋天》中写道: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逃离这一说,只是用一些困难交换另一些困难。我想要逃离的,不是马克,不是农场,也不是婚姻,而是不完美的自我。”

我的观点,生活本来就是逃无可逃的,享受生活的同时,恐惧无时不在的伴随着我们,那就是安全感,包括财富、爱情、人身安全还有思想,还有那些与我们无关却要让我们不得不承担的糟糕世界。

悲观的说是宿命,重复、选择、再重复……;乐观的看是希望,失败、选择、成功、失败、再选择、再失败、再成功…… 人的终点是死亡,无论如何重复或者选择,都难逃一死,但留下值得追忆的过往才是人一辈子最最重要的意义。

生活不在别处,脚下即是前方。


倒数第四天



——张家卫庚子年百日散记(2020.12.26第9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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