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家卫
以色列百日散记（33）
《赎罪日里说誓言》（二）
昨天，去了约旦河的一个地方，就是据信是摩西等人历经四十年磨难，终于要回去迦南而穿过约旦河的地点，基督教徒们认为这地方正是约翰给耶稣施洗的地方，还有说当年叙利亚国王的卫队长得了麻风病，到这里洗了七次澡就全都好了。
其实，这神奇的地点如今在普通人看来就是一条小小的河，水也很浑浊。
我们站的这边是以色列的国旗，河对岸就是约旦的国旗。有卫兵在，不过，卫兵不像我们想象的持枪站岗，威严肃立，而是一男一女，坐在那里聊天，也会与游人们说话。
好多人站在河里受洗，我与一个来自美国的团队聊了聊，他们中不少人早就受洗过，但觉得这里的水最神圣，因此就跳到河里再来一次。
我洗了手，也洗了胳膊，算是与上帝打了招呼。
很多时候，人类总是以看起来很谦逊的样子，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价拔得很高，用词也喜欢用一些大词，结果会发现陷入了自己设置的漩涡，然后就会借用另外的一个大词，再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誓言和赎罪就是这样的一对词。被好人用了，就是信仰。被坏人用了，就是灾难。
耶路撒冷的荣辱兴衰，就是最好的诠释，无论哪一波人来，都是以神的名义，从来没说以自己的名义。
因此，与“誓言”相比，我更喜欢“承诺”这个词。与“赎罪”相比，我更喜欢“反省”。
按着犹太人的历法，太阳落下了，赎罪日也就过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胡同外传来了欢快的声音，犹太人们在庆祝自己得到了救赎，其他人也愿意上帝把他们也捎上，所以雅法街上全都是快乐的人们。
夜深的时候，我走出胡同，坐在大街上的那条长椅上看人。
我很喜欢这条长椅，因为旁边的路灯上有一个射灯，会在地面上照出一个用数字拼出来的游戏图，小孩子走过的时候，总会按着数字顺序从1蹦跳到10，非常有趣，我觉得这才是真实。
拿出手机阅读，也许是上帝听到了我想说的话，屏幕上竟然跳出了周国平写的一段《不可发誓》，他是这样写的：
古训说：“不可违背誓言；在主面前所发的誓必须履行。”
耶稣针对此却说：“你们根本不可以发誓。你们说话，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再多说便是出于那邪恶者。”
只听真话，除此之外的多一句也不听，包括誓言——这才是我心目中的上帝。
同样，一个人面对他的上帝的时候，他也只需要说出真话。超出于此，他就不是在对上帝说话，而是在对别的什么说话，例如对权力、舆论或市场。
有真信仰的人满足于说出真话，喜欢发誓的人往往并无真信仰。
发誓者竭力揣摩对方的心思，他发誓要做的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是他以为对方希望自己做的事情。
如果他揣摩的是地上的人的心思，那是卑怯。如果他揣摩的是天上的神的心思，那就是亵渎了。
有时候，一个人说了真话，他仍然可能会发誓。他担心听的人不相信或者不重视他说了真话这件事，所以要就此发誓，加以强调。
他把别人的相信和重视看得比说真话本身更加重要，仿佛说真话的价值取决于别人是否相信和重视似的。因此，如果得不到预期的效果，他就随时可能放弃说真话。
一个直接面对上帝的人是不会这样的，因为他无论对谁说话，都同时是在对上帝说话，上帝听见了他说的真话，他就问心无愧了。
好了，我今天写的是真话，也许不对，不过，上帝听见了我说的是真话，那就问心无愧了。
——张家卫以色列百日散记（2022.10.6， 第33天）
【《赎罪日里说誓言》（二），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