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的格尔尼卡（第81天）
- 张家卫
- 12月7日
- 讀畢需時 5 分鐘
从圣塞巴斯蒂安到格尔尼卡（Gernika）小城的距离不到100公里，驾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座小城的名声绝对是毕加索的这幅名画带来的，当然这幅画的背后藏着格尔尼卡人以及这座小城在1937年遭受狂轰乱炸的痛苦记忆。
徜徉在火辣辣阳光下的格尔尼卡，颇为惬意的小城仍然可以看见轰炸留下的断壁，这些应该是格尔尼卡人在重建城市时的有意为之，提示人们要记住这些不堪、不能忘记的历史。
时间不巧，格尔尼卡和平博物馆周二关门。
不过，街墙上立着的这一巨幅陶瓷壁画【格尔尼卡】，少了博物馆的气氛，倒更能感受到这座小城刻在骨子里的回忆，不时地会有游客来此打卡。
壁画前的解说板写道：
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于1937年创作，26岁。
有人说，如果毕加索没有画《格尔尼卡》，今天就不会有人知道1937年4月26日发生了什么事。
毕加索在画中描绘的死亡景象包括市场上死去的动物：“然后我们穿过市场。我希望没有人会亲眼目睹我们在那里看到的恐怖景象。死去的动物和动物残肢散落在地上，与人类的尸体混杂在一起。”
壁画的对面就是一家医院，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注意到通往医院的坡道上安装了一个长长的扶梯，不少的老人家就是搭着这个扶梯上来的，下了扶梯就是医院的门口。
格尔尼卡有一棵老橡树，老橡树在的地方叫橡树广场，老橡树已经寿终正寝了，说是老橡树旁边又栽了一棵新橡树。
所谓的橡树广场，实际上是在距离【格尔尼卡】壁画200米开外的一个大院子。
老橡树留下的就是一截粗大的树干，树干中间已经空了，呈现着雕像般的沧桑，通体透着亮光，一座罗马式的圆形凉亭，是它的栖身之所，也彰显着它曾经的荣耀。
院子里的建筑是议会厅，与管理员攀谈了几句，竟然这里也是可以对外参观的。
走了走，印象最深的是这间看起来很古老的比斯开省议会厅，上面悬挂着一圈的人物画像，仔细辨别，才知道这是比斯开地区从中世纪到近代的历代领主、国王与摄政者的形象，象征着比斯开地区从独立领主制到被纳入卡斯蒂利亚王权，再进入西班牙王国的历史轨迹。
对，格尔尼卡属于比斯开省，比斯开省的省会在我一会儿就要去的大城市毕尔巴鄂，比斯开省属于巴斯克自治区，而我之前去的圣塞巴斯蒂安和维多利亚-加斯泰斯虽不属于比斯开省，但都是巴斯克自治区的管辖范围，巴斯克自治区的首府在维多利亚。
记住这些不容易，记住西班牙语的城市名字也不容易。
毕尔巴鄂是比斯开省的省会，但为什么省议会却在小小的格尔尼卡呢？老橡树的“神性”就在这时候显灵了。
格尔尼卡人称呼这棵老橡树是“格尔尼卡树”，说是很早以前，新人的婚礼都是在老橡树的面前举办的，许多人签署重要协议也要当着老橡树的面签署或者付款，他们认为老橡树是最值得信赖的证人。
最重要的是，刚才说的议会厅里那一圈的人物下面的文字板，事实上是各领主、国王、摄政王的宣誓文本，而这一宣誓都是在老橡树下完成的。
有一位叫胡里奥的作家在他的书《关于历史和巴斯克民族志》中说：除了宗教信仰之外，还有一整套法律原则，这些原则使树木，尤其是橡树，在集体、政治和法律生活中具有深远的意义。
老橡树旁边种植的这棵新橡树，早已经枝繁叶茂，是一棵好大的橡树了。
在格尔尼卡的中心地带逛了逛，因为是周末，当地人和游人交织在一起，最热闹的当属这些街头的咖啡吧。
弹吉他的老帅哥——
跳舞的格尔尼卡女郎——
来自中国的“发达”超市——
爬到雕像台子上肆无忌惮喝水的小女孩——
找了家安静些的咖啡馆，坐在户外，望着这座恬静、祥和、漂亮的小城，脑海中回荡着毕加索的这幅【格尔尼卡】。
想象着可以在联合国走进走出的那些人，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望着这幅【格尔尼卡】，对，也有一巨幅的【格尔尼卡】挂在那儿，他们又会想些什么呢？
格尔尼卡的午后安详的有些不真实。
我很好奇，他们那一刻会想些什么呢？
也许有的人会想起自己的家乡——一座曾经或者现正在被摧毁的城。
也许有人会感到警醒——战争并不在会议室里，而是真实存在于外面的现实中。
也许有人只是机械地走过，已经对这幅画产生了麻木，甚至会嘲笑渴望和平的人的天真。
也许，有人每天都被迫面对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世界会不会再重现一幅格尔尼卡？”
想到这里，刚刚离开的圣塞巴斯蒂安城市的形象又浮现回脑海，因为才知道圣塞巴斯蒂安的名字是【圣经】中的名字，他的形象我们常常会看到，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叫圣塞巴斯蒂安。
圣塞巴斯蒂安曾是罗马皇帝戴克里先的近卫军队长，公元287年，因在戴克里先迫害基督徒期间坚守信仰而被乱箭射死，殉了道。
他的形象常常被描绘成一英俊健美的男子，但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插满了箭矢。
这是罗马弗兰切斯（San Luigi dei Francesi）教堂内的一座小堂，画的作者是雷尼（Guido Reni，1575-1642）。
并排的还有一座小堂，墙上悬挂的是更有名的卡拉瓦乔（Caravaggio，1571-1610）的“圣马太三联作”（1599-1602）——蒙召、天使和殉道。
在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中，戴克里先（284-305在位）是最伟大的皇帝之一，他再造帝国，开创了四帝共治的制度，可他对基督教的迫害却是罗马帝国历史上规模最大、最血腥的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他死后，四帝共治制崩溃引发了四帝内战，四帝之一的君士坦丁赢得了最后胜利，登上了新皇帝（306—337在位）的宝座。我们都知道，正是他颁布了《李兰敕令》，承认在帝国辖境有信仰基督教的自由，他也是信仰基督教的第一位罗马皇帝。
戴克里先不仅没能将基督教从帝国中根除，反而被继任者奉为合法、自由的宗教，并就此开启了基督教在西方世界的绝对主流宗教的地位。
基督教尊称君士坦丁为圣君士坦丁，而圣塞巴斯蒂安的“圣”字也是这样来的。
在中世纪，圣塞巴斯蒂安后来成了神，被认为是抵御瘟疫的保护神，特别是在黑死病时期，人们对他充满了敬意。他还同时被认为是战士们的保护神。
圣塞巴斯蒂安城市的名字想必就是这样来的，是一种致敬，也是一种暴力与和平的轮回。
想的有些走题了，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了。
毕加索的【格尔尼卡】让人记住了过去，小城的祥和让我看到了美好和未来的希望。
世界不安宁，可我们总要努力地把生活过得安宁是吧，文明是什么？文明就是让人类有把生活过的有尊严、有把生活过的安宁的勇气。
交了三小时的停车费，手表提醒到时了，走了，去毕尔巴鄂。
【《西班牙的北部之旅》（五），明天续（六）】
张家卫西班牙百日散记（2025.11.25，第81天）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