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的“朝圣之路”是怎样来的？（第85天）
- 张家卫
-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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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里亚的夜色完全黑透了，走在金黄色打底的小街小巷，慢慢地心就会沉静下来，这些被剃了头的悬铃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鬼魅了。
走进圣玛丽亚教堂拜拜了之后，心里也敞亮多了。
萨里亚的名字标志旁边就是古老的圣萨尔瓦多教堂，教堂顶端的两个风铃是典型的加利西亚乡村风格，看着它，就好像听到了村头叮叮作响的开工铃声。
去查了下关于朝圣之路的关键信息，放在这里备忘：
一、朝圣之路是怎样来的？
西班牙的朝圣之路（圣雅各之路），起源于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的圣雅各（St. James）。
公元42年，也就是耶稣受难10年之后，圣雅各在耶路撒冷被希律王砍了头，殉了道。他的门徒决定将他的遗骸通过海路运到西班牙，因为圣雅各是这里最早的布道者。
结果，船只在途中遇到了强风暴雨，把船打沉了，门徒们逃上岸祈祷时，却发现沉掉的船贴满了扇贝壳又从海上徐徐升起来了，这也是朝圣之路上的象征标志-扇贝壳的最早来由。
遗骸就被埋葬在加利西亚的一个村落（pueblo），可是慢慢地也就被人遗忘了，村落也时过境迁，下落不明。
直到公元813年，也就是将近800年之后，有一位牧羊人寻着流星坠落的地方，发现了圣雅各的遗骨，这个地方被称为Compostela（孔波斯特拉）。
牧羊人立即把这一发现告知了神父，神父又立即告知了当时的国王阿方索二世，阿方索二世闻讯后立即决定走路去拜，而阿方索二世走过的路，就是现在所知的原始之路，也就成了第一条朝圣之路。
阿方索二世到达之后，与神父确认了这里就是圣雅各的遗骨，于是下令在此建起了教堂，即圣地亚哥大教堂，并将遗骨存放在教堂之内。
这片土地因此得名“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这个好难念的孔波斯特拉就是来源于圣雅各遗骸发现的地方Compostela。
圣雅各的墓地被发现后，便成为继耶路撒冷和罗马之后的欧洲天主教三大圣地之一，吸引了无数来自欧洲各地的朝圣者前来。
二、为什么仅仅是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的圣雅各可以让西班牙的圣地亚哥，与罗马、耶路撒冷并列，成为中世纪的三大朝圣地呢？
虽然上帝的语境咱不大懂，但总是觉得应该符合基本的逻辑，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源于希腊罗马的基督教宗主地位，而耶路撒冷更是因为【圣经】的起源而被天下信徒顶礼膜拜，但西班牙的圣地亚哥和圣雅各却怎么着也觉得就是一分支地位而已啊。
攻略了半天，觉得这两个宗教上的原因说得有理。
对于欧洲人来说，第一个原因是耶路撒冷太远、太危险。其时，连续200年的九次十字军东征使得去趟耶路撒冷就是玩命的活儿，而航海前往的风险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另外，旅途遥远，费用高昂，一般人还真去不了。
罗马也不近，可主要的第二个原因是罗马太政治化，教皇与诸侯之间的冲突不断，一不小心站错了队，也有性命危险。
而再看中世纪的圣地亚哥，就成为欧洲人“可到达的神圣”，安全性较好，道路也不错，沿途有较为成熟的宗教和商业网络的支持，成本低但宗教回报的荣耀却挺高，中世纪的信徒们对于“朝圣”这事，常常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阿方索九世死在了朝圣路上，并非偶然，而是基于他自己的信仰和赎罪的执念。
另外就是当时的技术条件导致的，从11–13世纪，整个欧洲的道路网络、旅舍体系、修道院体系和行会保护体系几乎都是围绕着朝圣者路线高速发展的，而圣地亚哥路线恰恰就是“中世纪欧洲第一次的跨国行走网络”，至于为什么是圣地亚哥而不是罗马和耶路撒冷，原因在上面的两个宗教原因上已经阐述了。
由于这一跨国文化网络的实现，反过来更加促进了圣地亚哥圣地的地位，换句话说，是信徒们用脚步走出来的圣地，而非简单的被赋予神圣的名义圣地，因此，圣地亚哥就被推上了“三大朝圣地”的等级。
不过，仅仅从宗教的角度来解释圣雅各的宗教地位，似乎没有办法说明为什么会发生在西班牙这事，因为耶稣的12门徒下场都不好。
犹大因出卖耶稣良心不安而上吊自尽，圣雅各是第一个被砍头殉道的，其余的彼得、安德烈、多马、小雅各、达太、西门等九位都是被以不同的羞辱方式杀死，只有约翰一人虽被放逐到荒岛，却写下了【圣经】中的《启示录》，算是善终。
耶稣最喜欢带着的三位确实是彼得、雅各和约翰，但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虽然以“圣彼得”命名，但其神圣源于罗马的神圣，源于耶稣把管天管地的两把钥匙交给了彼得，而约翰是福音书的作者之一，世界各地的大教堂里没少出现他的身形，但是与“圣地”、“朝圣”挂钩，还真就是圣雅各一人了。
又去攻略了不少，觉得这事与西班牙的关联缘由才是最关键的原因。虽然我们崇拜神的天上荣光，可这神在地上却是由世俗的王公贵族和百姓们的喜怒哀乐左右着，虽然听起来不那么中听。
就试着说说其中的缘由和思考：
第一个就是圣雅各的遗骨“在西班牙”，设定本身就挺罕见的，因为十二门徒大多死在中东、东地中海或意大利，只有圣雅各的遗骸，被奇迹般地运到了当时“已知世界的尽头”（Finisterre），葬在了孔波斯特拉（Compostela），让西班牙拥有了一个“地理独占的圣徒墓地”。
在中世纪，拥有圣人的遗骨，可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朝圣中心，拥有了无可争议的朝圣理由。
第二个是发现圣墓的时机恰恰是天主教最需要“新精神动员”的时刻，圣雅各的遗骨发现是在9世纪初被“发现”的，严格地说是被宣告，即神父和国王共同认可的。
当时的西班牙，以安达卢西亚为核心的多数领土被信奉穆斯林的摩尔人统治，而退守在北部的天主教小王国力量薄弱，欧洲的天主教世界也陷入派系分裂，急需凝聚团结的精神旗帜，因此，圣雅各遗骨的出现，几乎像“天降正统性”，迅速成为西班牙乃至全欧洲的号召点。
圣雅各给天主教徒们带来了一个精神依托，一个统一象征，一个号召“收复失地”反攻伊斯兰的旗帜。
确实如此，在随后的将近800年的“收复失地运动”中，圣雅各被塑造成战马骑士，成为战场上经常出现的“神圣战士”，屡现神迹，不再只是耶稣的门徒，而是西班牙的守护神，是北方各王国的战斗旗帜，成为 “基督胜利”的象征。
1492年，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大教堂、圣雅各遗骨埋葬的地方被确认为 “基督教世界三大朝圣地” 之一。
1492年，正是西班牙天主教双王拿下摩尔人最后一座城市格拉纳达的年份，也是哥伦布开启大航海时代的年份。
所以，这些政治神话让圣雅各的地位已经远高于其他的门徒了，而在中世纪，这是极强的国家叙事力量。
从这个意义来说，不是圣雅各本人，而是西班牙和欧洲的历史选择了圣雅各。
不过，絮叨了这么多，我还是挺相信圣雅各的宗教神圣的，因为【圣经】的力量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简单的品头论足，纯属瞎想而已。
中世纪之后，以人文精神为核心的文艺复兴兴起，到了近现代，朝圣之路曾一度衰落，但在20世纪末期，西班牙政府和欧洲国家对路线进行了修缮和推广，使朝圣之路重新焕发了活力，并被列为欧洲文化路线和世界文化遗产。
三、谁在走“朝圣之路”？
据谷歌搜索提供的数据看，2024年，有近50万（具体499,171）朝圣者走完了圣地亚哥朝圣之路，创下了历史新高。
其中，西班牙本土朝圣者人数最多，占总数的43.91%，其次是美国朝圣者（7.98%）。
国际朝圣者总数首次超过了西班牙国内朝圣者，依照排序是美国、意大利、德国、葡萄牙、法国、英国、墨西哥、韩国、爱尔兰、澳大利亚和加拿大。
尽管这是一条传统的天主教朝圣路线，可约22.7%的朝圣者是出于非宗教原因，有的是来体验感悟，有的是来徒步挑战，有的就是来玩。至于我嘛，我觉得这些原因都有，如果一定要挑一个来讲，那就是来体验感悟和挑战一下自己。
这家餐馆的人气爆棚，应该都是走朝圣之路的人，有的是从法国之路那头走过来经停，有的与我一样，准备明早启程。
这些男男女女的老外们幺五幺六，说话声和笑声绝对的肆无忌惮，对面的这一桌还唱起了歌，看来这朝圣之路的人们不仅仅朝圣和感悟，还是快乐的一群人们。
据统计，2024年，有超过15万名的朝圣者就是从我现在坐着的这座萨里亚小镇出发，前往圣地亚哥，而在所有走法国之路的朝圣者中，又有约64%的人选择从萨里亚出发，走这最后一段，看来我这新手并不孤单。
不过，大多数人选择走朝圣之路的时间都在八月和九月，因为这个时候天气要更好一些，更重要的是7月25日是圣雅各日，从而吸引了大量真正的朝圣者选择这个时候前来。
两个来自哥伦比亚的女人过来搭讪，说是晚上没有地儿住，倒是好久没有碰到这样的搭讪了。
哥伦比亚那地儿的佩特罗总统是坚定的左派，前游击队员，现在被川普搞得也是闹心地很，可这哥伦比亚的人民生活，看看这两位出来讨生活的女人就可以了，上帝的地盘也要来晃荡。
萨里亚小镇的游荡，让我的心思彻底转到了明天即将开始的朝圣之旅了。
【《西班牙的北部之旅》（九），明天续（十）】
张家卫西班牙百日散记（2025.11.29，第8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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